環遊土耳其(24):美食的沃土
位於土耳其境內的小亞細亞半島,是一塊神奇的土地。這個北臨黑海,西臨愛琴海,南瀕地中海,東接亞美尼亞高原的半島及其附近海域因為是連接亞非歐三大洲的樞紐,所以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無數王國和帝國千百年不停息地在這裏“逐鹿”。它們在把血和淚灑到這片神奇的土地之上時,也把自己獨特的文化基因留在了這裏。經過數千年的戰火洗禮和文化撞擊,小亞細亞半島已成為世界上不可多得的既厚重又雄渾的文化基地。
可是,這個半島並不像美索不達米亞平原一樣是沃土一片,反而被連綿的山脈所圍繞,中間是海拔1千米左右,起伏不平的安納托利亞高原,只有西面向海洋敞開懷抱。可因為群山的阻擋,濕潤的海風又很難吹進西低東高的內陸,這讓整個半島只有面積不多的低地適宜耕種,其中就包括奇里乞亞平原(Cilicia Plain)。
奇里乞亞平原始於地中海沿岸,與塞浦路斯隔海相望。北側平均海拔2千米的托羅斯山脈(Taurus Mountains)將其與安納托利亞中部高原分開,但山脈中卻有一個被稱為奇里乞亞門(Cilicia Gate)的狹窄峽谷使其與高原“血脈相連”。從地中海沿岸向東延伸到被土耳其人叫做異教徒之山,並跟托羅斯山脈相接的努爾山脈將其與安條克和敘利亞內陸隔開,卻也留有一個被稱為敘利亞之門的山口使它們“攜手相牽”,而一條道路通過亞美尼亞之門又讓它與幼發拉底河“同舟共濟”。在被大海和大山圈起來,看似封閉,卻會“置死地而後生”的低地上,就是土耳其最大的沖積平原-奇里乞亞平原。
平原內,五條大河緩緩流過,每條河流都帶來大量淤泥,滋養出肥沃的土壤,其中三條大河在溫暖的氣候中綿綿不息地澆灌着這片沃土,讓它每年可以收穫3次不說,還成為地中海地區農業最發達的地方之一。這裡是土耳其除榛子和煙草以外的所有農產品生產地,大豆、花生和玉米的產量在土耳其遙遙領先,還出產大量藏紅花、石榴和優質葡萄干酒。其它水果和蔬菜也不在話下,土耳其柑橘的出口一半來自這裏,土耳其第二大蜂蜜生產地也是在這裏。不僅如此,這裏的漁業也很發達,什麼鱸魚、魷魚和我不知道的金頭鯛、灰鯔魚和紅鯔魚等都在這個地區可以找到。奇里乞亞的人們還可以在托羅斯山脈放牧,出產的山羊毛自羅馬時期就用來製作帳篷,而吃深山特有植被的羊成為阿達納(Adana)烤肉的原料。當美國內戰爆發後,這裏又種植棉花,成為棉花貿易的中心。難得可貴的是,平原近地中海處還有一個平靜的港灣,港灣內有一個天然的避風港。
這些天賜的地利為人們提供了美食的沃土,讓這裏自新石器時代起就有人定居。隨着人類貪慾的擴大,此地也逐漸變作四方哄搶的“肥肉”。在赫梯王國還沒成為帝國前,奇里乞亞就受其強有力的控制,後奇里乞亞成立了自己的王國,甚至在公元前11世紀還一度成為西亞四大強國之一,並跟赫梯國王簽訂了條約,王國的第二任國王被用楔形文字和赫梯象形文字記錄為“偉大的國王”。雖然奇里乞亞王國之後又被赫梯帝國強佔,但隨着赫梯帝國的內訌,王國又脫離了“苦海”。可隨着海上民族的入侵,王國里的人被迫遷徙。古希臘詩人荷馬說,這片平原是古希臘神話中的科林斯英雄,以殺死怪物和馴服飛馬而聞名的貝勒羅豐(Bellerophon)的遊盪地,是他把奇里乞亞人轉移到了西部和北部更遠的地方,還讓他們成為了特洛伊的盟友。
荷馬說的是不是真的,已無從考證,但這個被亞述帝國、波斯帝國和亞歷山大帝國都佔領過的“百寶箱”,在亞歷山大大帝去世後,卻成了海盜的避風港。在羅馬共和國時,海盜們劫持了一個叫凱撒的人。本來只想勒索20塊贖金的海盜做夢也沒想到這個名為凱撒的男人居然就是日後震驚地中海世界的凱撒大帝,不僅對他說的他值50塊錢的說法置若罔聞,也對他說的他會把他們送上十字架淡然笑之。可是,當凱撒獲釋後的第二天,他就從米力都招募了人手並租借了船隻,一舉端了海盜們的老巢不說,真的把劫持他的30個海盜都釘死在了十字架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凱撒的餘威還在。在凱撒當上軍事保民官這一年,羅馬共和國正在發生古羅馬最大一次的斯達巴克奴隸起義。本來起義軍跟奇里乞亞的海盜們約定好,準備乘坐他們的船隻前往西西里島,可海盜們背信棄義,沒有提供船隻,結果起義軍在羅馬共和國軍隊的圍攻下,損失了2/3,首領斯達巴克也戰死於沙場。
不守信用的海盜們也沒得到什麼好下場,最後被羅馬共和國與凱撒作對的執政官龐培“一鍋端”,奇里乞亞成了羅馬的管轄地,到羅馬帝國時成為貿易繁盛的地區。在埃及失去“羅馬糧倉”地位後,這裏取而代之,一直到阿拉伯帝國佔領它為止。當它在拜占庭帝國的馬其頓王朝重回帝國懷抱時,這裏迎來了新一波移民,那就是世界上第一個信奉基督教的亞美尼亞人。這些人在他們的國土遭受塞爾柱突厥人入侵後,一路西遷,最終在奇里乞亞建立了亞美尼亞王國。作為堅定的基督信徒,這個被周圍穆斯林環繞並敵視其存在的王國在大約300年的風風雨雨中始終保持自己的信仰,還在第一次十字軍東征期間給十字軍提供了寶貴的支持,同時與意大利的主要商業城市保持着貿易關係。
奇里乞亞的故事遠遠不止這些。為了探究它的奧秘,我從它地中海岸的梅爾辛(Mersin)出發,沿着托羅斯山脈,開到奇里乞亞亞美尼亞王國的首都塔蘇斯(Tarsus),再開到今天奇里乞亞的商業中心阿達納(Adana),一路開啟這個在古代被森林覆蓋,為腓尼基和古埃及提供木材,後在中世紀成為熱那亞和威尼斯商人前哨的奇里乞亞的詩篇。
得名於報春科植物香桃木的梅爾辛的平均氣溫是奇里乞亞最高的,降水量也很高,因此這裏出產的水果超級好吃,我就是在這個城市的酒店裡吃到了全世界我覺得最好吃的哈密瓜。梅爾辛是土耳其除了伊斯坦布爾和伊茲密爾外的第三大海港,也是土耳其重要的經濟樞紐,從它的清真寺擁有跟伊斯坦布爾藍色清真寺一樣的6座宣禮塔就知道它的地位。這個有着“地中海明珠”綽號的城市在美國內戰期間是美國棉花的主要供應地,而它之所以有“地中海明珠”這個綽號,除了因為今天它在土耳其經濟中的地位外,也因為它在古希臘時期就被眾多作家提及。這裏除了擁有天然港口和小亞細亞南部貿易路線的戰略地位外,鄰近礦山還出產古代世界最好的鉬,這讓它在貿易中獲得豐厚利潤並有條件鑄造自己的硬幣。不過,我跟好奇,這個在18世紀末才被瑞典人分離出來,今天用於鍊鋼或鑄鐵的鉬,古代人用它做什麼,他們又是怎麼把它提煉出來的。
我這個平凡人是想不明白的,但我可以用平凡的雙眼去感受梅爾辛的美。清晨剛剛梳妝好的它,極其乾淨,我在清爽宜人的環境中信步走向海邊。這裏的地中海水已沒有了令我心醉的多樣藍,但海岸邊的花園仍然讓我流連忘返。花園內有一個土耳其國父凱末爾的雕像,雕像下刻着他的豪言壯語:“如果你在托羅斯山脈中看到一個破舊的帳篷,帳篷里還冒着煙,你就應該清楚地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擊敗我們。” 花園的旁邊是沒有圍牆的梅爾辛市政府,政府大樓前的廣場上也矗立着凱末爾的雕像。
我在凱末爾的豪言壯語中開進托羅斯山脈去尋訪與梅爾辛同在一個省的塔蘇斯,那九曲十八彎讓我不禁想起了挪威的山路。這個離地中海僅20公里的塔蘇斯在古代比梅爾辛有名。它是波斯帝國的總督所在地,在希臘化時期,這裏的學校可與雅典和亞歷山大的相媲美。從羅馬共和國開始,塔蘇斯就是奇里乞亞的首府,不僅羅馬帝國第一位皇帝的導師出生在這裏,而且幾位羅馬皇帝也埋在了這裏。在奇里乞亞亞美尼亞王國時,它依然是首都,還是基督教使徒聖保羅出生地,更是安東尼和埃及艷後克利奧帕特拉的第一次相遇地。在莎士比亞的戲劇《安東尼與克利奧帕特拉》中,埃及艷後曾在安東尼死後說,她要穿上最好的衣服去塔蘇斯,在那裡自殺,然後來世再與安東尼相會。這些都讓我對有着6千多年歷史的塔蘇斯充滿了無限的期待。
可是,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我一開進塔蘇斯就發現這裡是個破爛的小城,應該說,是我去過的土耳其城市中最破爛的。這個建於伯丹河口(Berdan River)的小城曾經位於將小亞細亞和敘利亞及其它地區連接起來的幾條重要貿易路線的交匯處,因此一直是很重要的貿易中轉站和商業中心,曾出現在古希臘和古羅馬神話中,但今天我已看不出一絲商業中心的端倪。小城冷冷清清,除了我以外,一個遊人也沒有。我把車停在了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暫定名單,被圍牆圍起了的聖保羅教堂(St. Paul’s Church)門前,發現大門緊閉。我以為疫情期間關閉,問路邊喝茶的一群小伙子是不是這樣。他們聽不懂,其中一個起身帶我去敲門,原來是開的,只是沒人參觀而已。教堂很普通,門票只有12.5里拉,不到2美元。教堂內部中央的天花闆上有耶穌、約翰、馬太(Matthew)、馬克和盧克(Luke)的頭像,牆上繪着風景和天使,還有一座不起眼的鐘樓在清凈的小院里孤獨地沉默。
雖然聖保羅教堂沒帶給我驚喜,但它能在伊斯兰教“橫行”的土耳其存在已經是一個奇葩。從教堂出來,我去尋找奧斯曼帝國時旅行家筆下塔蘇斯的影子。在這位旅行家的筆下,塔蘇斯是“平原上的一座城市,周圍環繞着兩層樓高的堅固城牆,有五個城門,四面有護城河,城牆內有三個不同的街區,四周是肥沃的農田”。可我什麼也沒看見,只看到一個關閉的教堂遺址和一個建於16世紀末,名為烏魯的清真寺(Ulu Mosque)。清真寺旁有奧斯曼帝國時期一個丞相的陵墓。我對陵墓有一種天生的恐懼感,可裏面的人招呼着讓我進去。就在我進去不久,清真寺里的男人突然對着麥克風說起祈禱詞,接着就響起了震耳欲聾的祈禱聲,嚇得我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當我悻悻然走向停車位的時候,我發現這裏的土耳其浴才30里拉,比我在安塔利亞洗的160里拉的土耳其浴便宜多了。我是沒膽子再洗土耳其的,但還是進去参觀了一下,跟我去的地方差不多,大同小異。在路上,我還看見一個小學生模樣的男孩正在車底下修車,這讓我很意外。讓我意外的還有,這裡有一個美國大學(Tarsus American College),這是主動跟我聊天的一個大學生告訴我的。
對塔蘇斯的失望,讓我對奇里乞亞的商業中心阿達納也失去了眾多期許,可是阿達納太讓我驚艷了。這裏不僅有美國空軍基地,而且有令我迷醉的水庫,更有出乎我意料之外的頂級博物館。因為這個博物館,阿達納成了我去過的土耳其城市中非常難忘的其中之一。
其實,我應該對這個位於塞漢河(Seyhan River)旁的阿達納充滿信心的。它不僅扼守通往敘利亞、伊朗和伊拉克的交通要衝,而且是通往奇里乞亞平原的門戶。從這裏出發,經塔蘇斯進入托羅斯山脈的山麓,再穿過著名的奇里乞亞門,就能到達小亞細亞其它地區,這是西征的軍隊必走之路。因為重要的地理位置,阿達納曾是古典世界最重要的宗教和文明十字路口,它的大名在古埃及、赫梯、古希臘和古羅馬文獻中都可以找到。雖然它的光輝在突厥人建立的齋月酋長國(The Ramadanid Emirate)統治這裏之前一直掩映在塔蘇斯之下,但當它成為齋月酋長國的首都後,它的光芒就開始四射,並維持了兩個多世紀。可是,這座城市在阿達納大屠殺、亞美尼亞種族滅絕和奇里乞亞大屠殺後,就不再耀眼,直到1950年塞漢水壩(Seyhan Dam)的建成,阿達那才重回繁榮的春天。我在阿達納的第一站,就是這個建在塞漢河上的大壩。
從托羅斯山脈轉出來,我就感受到了奇里乞亞平原的沃野千里。去塞漢水壩的沿途,都是鬱郁蔥蔥的菜田和金黃的小麥田。我不是真的去看大壩的,我要去看的是孕育了阿達納的塞漢河。今天,這條奇里乞亞最長的河流在流出托羅斯山後,被大壩阻攔,大壩的下方是一個水庫,用以灌溉農田,那水庫里水的顏色,居然是我最喜歡的Tiffany藍。當我看到這個顏色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從石子路的高坡上滑了下去。可憐我租的車的車輪,被石頭硌得亂響,我真怕爆胎。
在Tiffany藍的美色中,我沿着塞漢河開往美國空軍基地,這是我第一次探訪美軍基地,心中充滿了各種遐想。我知道美軍基地一定是不讓進的,但我還是想看看它“長”什麼樣。果不其然,我還沒看見基地大門就被一個土耳其士兵攔下。他不懂英文,放行了。我看見我的左前方是一個小廣場,小廣場上矗立着一架高昂着頭的美國戰機,戰機後面是基地的大門,於是快速拍了一張全景照片。在我看見大門後,又一個不懂英文的土耳其士兵把我攔下,用手勢讓我打開後備箱,並把行李拿出來,走到前面一個屋裡去,那裡僅靠着基地大門。這裏的人懂英文,告訴我只有authorization才能進入。等我推着行李箱走回車裡時,一個英文很好的土耳其軍官向我過來,我說明來意,並誠實地告訴他我拍了一張照片,他說不可以,我只好把照片刪了,但它依然在手機的垃圾箱里。
儘管我沒有進入美軍基地,但至少看見了它外部的模樣,於是心滿意足開向酒店。我的酒店在阿達納市中心,這裏比塔蘇斯的市中心熱鬧多了,不愧是奇里乞亞的商業中心。入住後,我一查,阿達納考古博物館(Adana Archaeology Museum)離酒店不到兩公里,我決定步行前往,順道看看阿達納的街容市貌,也順道找飯店吃午飯。沿街都是商店,我看見一條很漂亮的裙子,想買,以為可以跟安塔利亞一樣可以還價,可這裏的人都不會英文。老闆出來,指指標籤上的價格,然後走了,我知道沒辦法講價,但也買了。
走出商業區的阿達納有些冷清,沿途沒什麼可看的不說,也沒有飯店,這讓我更覺得酷熱難耐,每走一步都很痛苦。好不容易到了博物館,我想問問哪裡有飯店,吃完飯才有力氣看,可博物館的人告訴我,三點半閉館,而此時已一點了。我顧不上肚子了,一頭扎進了博物館,接着就被裡面的布置和展品驚得差一點兒掉了下巴。我真沒想到,這個外部不出彩,看起來也不大的博物館內部縱深極長,展品布置得也很專業。雖然沒有中文和英文語音導覽,但內部展闆非常漂亮,英文解說也很詳盡,展品從新石器時代到奧斯曼帝國全部涵蓋,而門票只有25里拉,還不到3美元。阿達納博物館是我眼中土耳其最好的三大博物館之一,另兩個在烏爾法和安卡拉。
博物館展出的新石器時代和青銅時代的展品我並不陌生,畢竟我在埃及和希臘克里特島和聖托里尼島的博物館里都有看到,我最好奇的是赫梯帝國時代的展品。雖然我在伊斯坦布爾的考古博物館也看過赫梯帝國的展品,但那裡的布展根本沒辦法跟這裏的相比。這裡有赫梯的蒙面人像和異形陶罐等,還有山水晶小雕像。小雕像用切削技術製成,頭上有一個圓錐形的帽子,身着長衣、長裙,手臂貼在身體上,從肘部彎曲到肚子,這是我在世界上的博物館中第一次看到用山水晶製作的雕像,太驚艷了。
我在博物館里眼睛不夠用地到處看,鐵器時代的展品不錯,古風時期、古羅馬帝國和拜占庭帝國時的也很好,奧斯曼帝國的就那麼回事,沒什麼正經的展品,就拿人物和風俗來湊數。如果這些時期的雕像、陶瓷、珠寶、印章,以及描繪特洛伊戰爭的人物浮雕和裏面有女妖美杜莎的石棺等還沒有像赫梯帝國的展品那樣讓我驚艷,那當我轉到馬賽克廳時,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整個巨大的廳內地上全是包括花鳥魚蟲、人物及幾何圖案在內的各種各樣的馬賽克,比伊斯坦布爾40里拉門票的馬賽克博物館好上千萬倍。
若不是要閉館了,我還會在博物館里轉個不停。臨出來前,我問博物館的人附近有沒有好的餐館,那個人說一公里以外有一個,此時,我已經餓得不行不行的了。沒辦法,我按他指給我的飯店走去。路上經過一家看起來挺乾淨的烤肉店,我進去發現有空調,但沒開,我比劃着問主人能不能開空調,她說可以。我實在沒體力在酷熱下繼續走,於是坐了下來。雖然我沿途吃的最多的就是土耳其串燒烤肉,而且每家的都很好吃,但沒有一家比阿達納的串燒烤肉更正宗,更有特色。以阿達納名字命名的烤肉(Adana Kebab)是阿達納的全部代言,它不同於其它烤肉串和轉爐烤肉的地方是除了用扁平寬厚的金屬串以外,使用的羊肉是來自食用該地區深山特有植被,不滿周歲的公羊。在與羊尾油一起用手工切成肉餡兒後,跟洋蔥、大蒜末、青椒和西紅柿混合,然後用傳統的土耳其草藥和香料調味,再裹到扁平串上,在炭火上烤。烤好後,抽掉金屬串,長長的、扁扁的、又是中空的飽滿肉串放在麵餅上,讓其吸收滲出的油脂,真是好吃極了。讓我沒想到的是,我點的羊肉、雞肉和羊肝烤串居然搭了五盤配菜,外加非常好喝的土耳其酸奶才39里拉,不到5美元,便宜得超乎我的認知。這是我在土耳其吃過的最便宜的餐飲。
吃飽喝足的我不再覺得酷熱難耐了,走入城區,卻看塞伊漢河上的羅馬石橋(Stone Bridge)。這座建於公元2世紀的橋是從地中海到小亞細亞和波斯貿易通道上重要的一環,在此橋建立之前,赫梯國王前往敘利亞作戰時曾在這附近建造了一座橋樑。因為此橋的重要性,之後拜占庭帝國的查士丁尼大帝及阿拉伯帝國和奧斯曼帝國的蘇丹們都重修過這座橋樑。今天,這座橋及其旁邊的河邊公園都被關閉,我只能遠遠地向它行注目禮。
離這座橋不遠,是阿達納著名的薩班哲中央清真寺(Sabanci Central Mosque)。這個土耳其第二大清真寺跟伊斯坦布爾的藍色清真寺一樣,也有六座宣禮塔,可以相像阿達納絕非“等閑之輩”,它跟阿達納烤肉一樣是阿達納的名片。雖然它可以通過廣播使周邊60公里以內的穆斯林都能聽到祈禱聲,但這個建於20世紀末的鋼筋混凝土清真寺卻引不起我的什麼興趣,我連內部都沒去就沿着塞伊漢河走回酒店。在路上,我看到兩個穆斯林婦女坐在地上討飯,其中一個還抱着熟睡的孩子,我看都沒看,就給了錢。可我走過去之後,忽然覺得那個孩子好像不是真的,於是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沒抱孩子的婦女正衝著我的背影詭異地笑,那笑讓我有一種被騙的感覺,這是我第一次在土耳其看見有人討飯。不管我有沒有被騙,阿達納便宜的餐飲、美軍基地、帶有Tiffay藍的河水,以及我眼中頂級的博物館都讓“養在深閨人未識”的它深深留在了我的記憶里。它跟奇里乞亞的過往,就像幸福的閃電,照亮了我的旅途,讓我在記住這塊美食的沃土之時,也想告訴只做紅塵夢的世人,這裏正是“清風皓露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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