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民俗 | 傳承千年的臨猗扎馬角,着實驚天動地
2023-02-04
孫吉鎮位於山西運城市臨猗縣西北部,緊沿黃河東岸的10個村莊原屬榮河縣南趙鄉,這片狹長地帶有着十分鮮明的民眾性格和地方風俗,尤其是傳承千年的扎馬角,着實驚天動地。
民間普遍認為,扎馬角源於古老的祈雨祭祀。黃河岸的村莊大都高居於土垣之上,眼瞅着腳下黃河嘩嘩流走,村莊卻像岸上的鹹魚渴得要死。以前每遇乾旱之年,村民不惜自殘,以扎馬角來向老天求雨(這或許有遠古人肉祭祀的影子)。所使用的工具是犁,一人以犁的尖銳處刺穿臉頰,另兩人幫忙抬着犁,以這樣悲壯剛烈的面目出現在龍王面前。屬龍的人扮演落魄龍王,在馬角神押解下,隨着民眾到黃河取水,再小心翼翼地澆到田頭。往往在此時,天空烏雲密布,雨點劈哩叭啦落下來。遇到老天悲憫心遲緩,馬角空等一天,晚上拔掉,第二天再紮上,甚至還有第三天。扎馬角看似血腥粗野的習俗,如今已演變成一種狂歡節。
扎馬角要選擇吉時和焚燒黃紙祭誥天神
晉南鄉下,習慣一日兩餐。上午9、10點,下午3、4點。正月初九上午餐後,安昌村參加扎馬角的漢子陸續來到張忍娃家,棉衣外再套一身紅色秋衣秋褲,斜披一道或兩道紅面被,頭頂裹黃巾,戴馬角帽。馬角帽除了參加扎馬角的人戴外,還贈予尊貴客人,我就榮幸地戴了一個。現在的馬角帽簡單,即用一根硬塑料繩圍成圈,上面粘三朵紙花,分別為紅、黃、綠三色。戴上馬角帽,就成了自己人,馬角們會另眼相看你。
馬角的身後都有村民護法
安昌村馬角盛會
張忍娃,68歲,一生扎過8次馬角,在他笑眯眯的臉頰上,看到放射狀皺紋。他的三個兒子最為活躍,老大張掌印,扮演回馬。回馬類似隊伍里的鼓動者、主持人,掌控着整個扎馬角的氣氛。他手持鋼叉,與待扎的漢子一個個過招,嘴裏不停地「煽風點火」,激將挑逗,軟硬兼施。回馬的除了身手敏捷,聲音宏亮,還得有一副好口才,詞句除一些陳年套路外,現場發揮多,幽默風趣。
馬角扎完鋼釺後快速漱口,水誇張地噴到四周
「旋風莫惱,請我來表。兩心不合,扎個鐵箸。」這是開場白。馬角又被叫做旋風,來龍去脈不甚清楚,有說因為馬角在場子上像旋風一般騰挪飛躍。「某某某是好漢,天不怕地不怕,去年生了小娃子,今年掙他三十萬。」對方被說得心花怒放,將手中的響刀扔給回扎馬人,算是繳械,然後一下子跳到高處,便有伺候馬角的人遞上瓶裝礦泉水(過去是提冷水壺),另一人則遞上消毒過的鋼釺。馬角快速漱口,然後誇張地噴到四周,鋼釺先在嘴唇上來回抿幾下,然後張大嘴,將鋼釺頂到一側臉頰,果斷刺穿。這時人群中一陣歡呼,紮上馬角的人瞬間變成馬角神,異常瘋魔,滿場子旋舞,拿着麻鞭猛抽。看熱鬧的人如潮水慌忙躲避又迅即圍上來。勇敢者上去摸其屁股,馬角揮鞭便抽。但都是揮至腰線以下,不傷及人身。有婦女抱小孩站定,馬角則用鞭梢象徵性地輕輕抽下孩子。麻鞭抽到誰,誰就可消災祛邪,所以許多人專門挑逗馬角為了吃那一鞭。
黃河英風扎馬角
安昌村一共扎了12個馬角,巡遊出發前,先拍一張大合照
英風是扎馬角時的專用詞,紮上馬角後,馬角們在場地上要獻武藝,表勇猛,這叫英風。人們會議論哪個馬角的英風好。安昌村今年共扎了12個馬角,個個英風好。其中35歲的張國勤是初次扎,但一點沒看出來是生手。他一直在外打工,今年正好在家,所以就想到了扎馬角。一為熱鬧,二覺得能討到吉利。全村至今有二百來人扎過馬角,一般未婚男子不扎,扎馬角的都是已婚者。狂歡約4個小時後,馬角們一個個從神壇上下來,拔出鋼釺,喝一口水猛地向外噴出,清晰地看到水從傷口處奪路而出,在空氣中形成水柱。但在接下來的飯桌上再見到他們時,每個人臉上貼了一塊創可貼,已開始大塊吃肉,大碗喝酒,他們已恢復人的角色。
扎馬角用的鋼釺,外形像關聖爺七星偃月刀。
如今,扎馬角使用的是鋼釺。安昌村的王懷德每年負責扎馬角工具,鋼釺用直徑8毫米的改錐改制,一端磨成銳利的三稜角,另一端焊一把關公刀。初看到他們在院子里磨製時,像是看到兇器,但到了扎馬角,身臨其境時,人突然變得目光透明、心靈簡潔、畏懼消失。
如今,通過夾馬口引黃工程,臨猗的田地不再擔憂缺水,但扎馬角的風俗沒有消失,逐漸演變為狂歡節。與馬角有關的,都成為吉祥物。比如馬角帽,鋼釺上拴的紅布條,馬角們披過的被面,系過的紅腰帶等,都成為人們競相請求的東西。有個馬角解下鋼釺上的紅布條鄭重送我,認真地說,紅布條特靈驗,若嬰兒夜哭,只要在他頭頂晃幾下,就安靜了,說紅布條有壓驚及辟邪作用。
圖片 - 王牧
原文 - 丹菲、張全友
聲明:本文節選自《中國旅遊》512期《三晉大地 狂野過元宵》,未經許可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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